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贾康:要把乡村振兴放在全球视野下考虑

发布时间:2020-01-22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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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宾: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 贾康


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要积极引入创新机制

记者:实现全面小康社会,最突出的短板在农村,尤其是公共服务方面。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问题,社会各界都在探索,但现在可能还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。对此,您怎么看?

贾康:中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经济体,城乡分治二元经济特征仍然相当明显。在这种情况下,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,要下大功夫去进一步解决。教育上,虽然总体来说实现了义务教育普及,但是在教育质量上,城乡之间差异还是比较悬殊的。特别是一些边远地区,要实现教育质量均等化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医疗上,要在新农合基础上,推行大病统筹,进一步提高保障水平。住房上,农村从人均住宅面积来看,指标还不错,但有些地方是危房,需要改造。未来相当长时间里,我们在进一步优化解决“三农”问题时,要特别注重抓住怎么样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,在中国广大农村把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切实提高起来。

记者:新型城镇化战略,是要让农民大量迁徙到城市,给他们解决户籍。十九大提出了乡村振兴战略,侧重点是不是把生产要素引入到农村?

贾康:乡村振兴,比过去说的农村发展,涵义更开阔。特色小镇、城乡融合在一起的新区建设,都属于乡村振兴的大概念。乡村振兴过程中,要有好机制,确保把巨量的资源在较短时间投下去,完成基础设施建设和升级换代。这能把农村相对落后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水平,比较快地提高到和城镇区域接近一体化的水平上。同时还要有农村产业升级和新产业导入,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之下,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结合,把各种要素的流动性提升起来后,真正调动多种要素的潜力和活力。

实施乡村振兴战略,一定要在中国不同区域、不同特定场景,有高水平的定制化解决方案。各地都要乡村振兴,但绝对不可能用同一个模式到处去套,都得定制化地去解决。有一个创新概念叫做PPP。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,更多地从政府之外去筹资。政府的钱是有限的,主要是起到四两拨千斤作用。PPP的特点是可以把超过政府资金的社会资本、民间资本、企业可动用的资本力量,发挥乘数效应、放大效应。在预算管理上往往表现为“可行性缺口补贴”,在一个整体可行性开发方案中,特色小镇也好,村区域新区建设也好,政府的钱是一个缺口补贴。有了资金支持,融资模式创新后跟着的是可贵的管理模式创新,它把政府、企业还有专业机构结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“1+1+1>3”的绩效提升机制。PPP一般的特点是,项目时间段很长,而且里边要有称为O的运营期,比如说BOT、TOT、ROT,O指的都是Operation,是一种运营的概念。在运营期间,主体是有管理相对优势的社会资本方——企业来做运营。这样一来,让企业、专业团队来做,他们的相对优势充分地发挥出来,来促进乡村发展。所以,在乡村振兴过程中,特色小镇建设、产业新区建设,要积极考虑用PPP创新机制来做。

跨越中等收入陷阱,必须城乡一体发展

记者:目前宏观经济换挡,正处于高质量发展阶段,您看“三农”发展分量是不是越来越足了?

贾康:我觉得,不能只看第一产业,或者“农”字号的产业成分,在整个国民经济里的比重。从比重来说,趋势是下降的,但并不意味着重要性下降,它仍然是国民经济的基础,而且在以后长期的发展过程中,始终如此。它会更健康合理地和其他产业结合互动,会更多地跟工业、第三产业有机融合。

三大产业里第一产业比重是在降低,这个道理也可以用到工业的比重。总体来说,工业也是远远落后于第三产业服务业上升幅度的。从全局来看,到一定时候,工业的比重会停滞甚至下降,在某些区域已经出现工业比重下降的情况,不能就说工业不重要,而是整个产业结构在升级。现有经验表明,第三产业还有相当大的提高空间,这又对应到农业的基础作用、工业的支撑作用、信息产业发展的引导作用,服务业是直接在末端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,服务业会更充分、多样化地发展,但服务业发展同样是在农业基础之上。产业间通过有机结合和互动支持,使得整个国民经济结构更加优化、更加可持续健康发展。

记者:近几年,我们提出新型城镇化、脱贫攻坚、乡村振兴,您心里是不是有一种图景?

贾康:总体来说,按照十九大提出的新的“两步走”要求,2035年要基本建成现代化。“十三五”开始时有大概7000万贫困人口,到2020年都要脱贫,实现全面小康,这是一个最接近的节点目标。再往下,中国有一个历史性的考验,2020年再看十年,2030年左右,能不能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。中国人均GDP那时候一定要走到1.3万美元以上,才能够坐稳高收入经济体这把交椅。按照我们前些年发展的速率似乎不成问题,但要注意这些年增长速度是一降再降,不能让它老往下走,要稳在一个新常态,由新入常的状态。

在外部贸易摩擦升级情况下,我们还在努力争取消化掉不良因素,稳在由新入常这个平台上。需要农业和其他产业一起,形成由新入常转换的支撑力。新的动力就是新型城镇化与乡村振兴有机结合,使中国的结构优化,实现高质量发展,稳在中高速上,最好能够达到6%左右,这样十年时间,足够我们进入高收入经济体了。按照世界银行现行标准,要达到1.2万美元以上才算稳住,才能坐稳这把交椅,而世界银行每隔一段时间要调高门槛,所以说十年以后,我们一定要努力达到1.3万美元。

基本建成现代化,不能把农村撇出去,一定是中国的城乡一起基本建成现代化。如果达到这样一个愿景,再有15年左右时间。从时间表上看,是相当紧迫的。现在我们已经感受到新旧动能转换中,有很多挑战性问题,新的动能支撑着我们能够有后劲跨越中等收入陷阱。有一个统计,绝大多数经济体走到这个阶段,都不能如愿地继续再往上走了,前面的发展势头会突然失去,很多经济社会矛盾搅和在一起,发展失速以后就好像落入一个陷阱。而进入这个陷阱以后,常常一蹶不振,可能好几十年出不来。中国一定要通过乡村振兴、城乡一体化发展,坚定不移地推进高质量工业化、信息化,一起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。

把农村发展与其他方面发展看作系统工程来思考

记者:我们最近观察到,您对供给这个问题研究比较多?

贾康:对。先看看在“农”的概念之下,供给侧要素是什么基本情况、要抓住什么优化要领。供给侧五大要素包括劳动力、自然资源、资本、科技成果应用和制度。

改革开放初期,劳动力有巨大剩余,几乎无限供给,有很多人要寻求更广阔的人生空间,考虑到城镇讨生活。不过,那么多进城的人,现在还顶着农民工的帽子,明明跟农业已经无关了,有的在城镇已经定居了,但仍然没有取得户籍。这个要素怎么优化?这就要在弥合城乡二元经济以后,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,让进城农民真正按照市民化来对标,进行配套改革,提高整个供给体系质量,让农民越来越顺畅便捷地取得市民身份。另一方面,毕竟还有一些人要在农村继续务农,要让他们得到更好的教育和培训,这就需要方方面面的支持,包括财政支持。

再有就是自然资源,农村的自然资源首先是土地。既要严守基本农田红线,保障粮食安全,使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上,同时城乡结合部的熟地不得已要占掉,成为城区。那么远离城乡结合部的地方,如何集约利用应该思考。

第三就是资金资本。农村发展,从对接市场化角度来说,要用资本来运作,财政支持资金并不是资本,存在一个怎么样高效使用的问题。改革开放初期,财政在提高农产品收购价格的同时,对于稳定城镇粮价和农产品价格要给予补贴,这个补贴称为农产品价格补贴。收购价提高、市场销售价不变,中间形成的倒挂,以政府财政资金补贴的方式处理。这样可以一边稳定城镇老百姓的生活水平,一边让农民得实惠,这也带来一个问题,财政的可持续性。财政有没有这么多钱,不断往里边砸?还要想方设法理顺比价关系,不能只靠大量的补贴,年复一年这样去运行。以后财政资金怎么运用,除了补贴要合理化外,还有一个正面投入的支农资金怎么合理化的问题。关于支农资金合理化使用有过很多讨论,比如越来越多的农业投入专项资金,能不能整合?把资金整合后,内在的潜力如何更好调动出来?而在农村和乡村区域投入的资本,不像财政资金,可以不考虑回报。有些企业想做风投、创投、天使投资的,不适合做乡村振兴的PPP,因为追求快进快出取得超额利润,承担极大风险。另外一些资本在支持“三农”过程中,愿意锁定30年甚至50年。当然其间法制化保障条件、阳光化运行制度,防止各种不正之风的破坏干扰,还有专业化的智力支持都不可缺少,这叫PPP的规范化,是一篇大文章。

还有两大要素,一个是科技创新、科技成果的应用,从运用良种、合理使用农药,到休耕轮作等技术指导,这都是使农业更好发展的科技因素。第五大要素,农村改革的升级发展。在农村经济组织形态上,未来有一系列改革任务。

记者:您对“三农”有什么样的憧憬或者寄语?

贾康:按照伟大民族复兴新的两步走,到中国梦梦想成真这个时点来看,也就是30年。这30年的挑战性,我们要充分重视。中国农村是在整个统一市场之内的,农业、工业、服务业整个国民经济是有机结合的,必须冲破思维定势,把农村发展、乡村振兴放在统一市场里,放在拥抱全球化视野里,放在中国农产品要越来越多加入全球竞争里,来考虑高质量发展。

未来30年,要把中国农村的发展,坚定不移地和工业化、城镇化、市场化、国际化以及民主化、法制化打通,这是只能顺应不可违拗的世界潮流。中国的农村要加入进去,农村改革以及相关配套改革,乡村治理、财政预算管理、公众参与机制,都要发展,不发展是不可能的。我更愿意把农村的发展和整个国民经济、和拥抱全球化等方方面面的发展,看作一个系统工程来思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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